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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提起绿冬,是听闻圣上有意将绿冬立为太子妃,并且此事也得到了镇国公的认可。故想以此打开话匣,引得众人说起太子。没想到镇国公根本不接这茬儿。眼见得场面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二皇子只能是跟着苦笑。心里暗骂一声老不正经。这些个王公大臣,别看平时一脸正经,威严庄重。私底下开起玩笑来,一个比一个没正形。看来今天这点银子又算是白花了。他还是道行浅哪!还以为稍一提叙,众人就会将各自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哪知道这些个老狐狸个个都讳莫如深,只字不往这上面提。他纵使再心急也知道他是断不能先提及此事的。只能就此作罢。
起身出去结账。却见义王正从柜台边过来。义王自病后一直沉默寡言,是以二皇子根本没注意到他出来。便问:“义王这是?”
“没有什么。二皇子请回吧。”义王边说边将找回的碎银放入袖中,恭敬伸手请道。
“你这是……”二皇子这才明白过来,心里顿觉轻松不少。要知道他这个堂堂皇子也是吃官饭的,月月靠着那点月例支应开销。以前还不觉着什么,反正在宫里有吃有喝有穿,没什么花销。可现在出宫交际,人情礼仪,样样都需要用钱。免不了时常也会捉襟见肘,陷入窘困之境。义王此举,虽不是雪中送炭,但也是救了一时之急。当下握了握义王的胳膊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虚言客套了。不瞒义王,这几日日日宴客,我这囊中早已是……”
说到此处,不觉摇头叹息。
“皇子们也委实过于清苦。”义王甚为有感,说道。“在下等即便想为皇子们……,可也知道圣上的规矩,故此只能在此等小事上略尽绵力。”
可二皇子却又正色道,“只是父皇最恨贪腐,我等身为皇子岂可明知故犯?今日义王垫付的饭资,他日自当加倍奉还。”
“那是,那是。”义王也不多言,只躬身相请,让二皇子走在前面。
谦恭又不谄媚的态度,让二皇子颇为快悦。他知道义王的城府,也知道这是个老狐狸,可还是有些动情,伸手邀义王并肩同行,义王却坚辞不受,说自己要去解手,稍后才回到席上。
自仁泰茶楼灭门案后,义王算是低调他妈给低调开门——低调到家了。逢人相请,能推的则推,实在推不过的,去了也是面色肃然,装聋作哑,尽量隐形。从不回请,更别说主动请客。朝中之人知他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便也不以为意。有谁宴客照例是四王一起。
回到家里,也是闭门不出。并不是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连足智多谋如义王,也一时没了主张。不知道该如何举动。想来圣上对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这义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圣上的眼线。如此高压之下,他还能怎么做?做什么?义王谋事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无力气馁。他倒不是怕生死,不成功便成仁,他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可不能连累别人,更不甘心就此丢下筹划了半辈子的事情。他不甘心!每每想到有一日可能会被处死,他就感到切齿的心痛,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恨不得立时就冲出去宰了那个狗贼,那个高高在上的圣上。就因为他坐在了那把椅子上,便可以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命运,或者让你生不如死。想到此处,义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生不如死。这就是他现在的状态,死对他来说倒是一种放松,多少年来绷得紧紧的心弦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内心根深蒂固的恐惧紧张统统化为乌有。可他不能死。再大的恐惧再大的困难都得背在身上,不到死的那一刻,不能放下。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金钱权利都不在心上,他只是想拉下那个狗圣上,将他的一切据为己有,让他也尝尝自己尝过的滋味。能让他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就是自己的这一腔仇恨。每每想到自己守着这家财万贯却要跟个苦行僧似的过活,就更加深了这种仇恨。他不敢享乐,生怕沉溺其中会让仇恨淡薄。他这辈子就看上过那么一个女子,却让人活活拆散。是,他最后又把她还给了他,可那却是一种羞辱。让他知道只要坐上那个位子,就可以予取予夺。哪怕是别人的妻子。
是,苏氏就是他尚未过门的发妻。两家早已下过聘礼,定好了冬日便成亲,这是满朝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圣上他不该始乱终弃,又将大着肚子的苏氏赐还给他。就像穿过的一件旧衣服,玩过的一件破玩具。让他成为满朝文武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还让他养育他们苟合生下的野种。他也是铁骨铮铮的男人哪!试问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般奇耻大辱?
只是,没想到筹谋了这二十几年,到头来只落得个满盘皆落索。纵使义王意志坚定,但凡有一丝希望就绝不会放弃,现在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已是花甲之年的人了,对人对事,都多了一些宽容和懈怠。苏氏在他脑中也仅剩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子。算了吧。义王长舒一口气。这三个字最近时常出现在他脑海。每次想到都会一阵轻松。便是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尚在高堂的老母。总不能让老人在古稀之年还跟着他受牵连吧?还有……
想到此处,义王霍然坐了起来。刚刚舒展开来的面色,又紧绷了起来。茶楼灭门惨案,是否并非像他想的那样,只是个警告,而是以为他去茶楼便是去跟茶楼的人接洽?否则真正跟他接洽的人怎会安然无恙?
义王起身在地下急速的转起圈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的有道理。
第二日一早,义王便大开府门,站在门口左右四顾一番,方施施然步行出来。已近末暑,天气酷热,但早晚却甚为凉爽。义王身着一件家常的麻纱长袍,千层底布鞋,更觉清爽宜人,身轻如燕。
走出巷口,也不看左右,信步前行,边走边看。就像街上任何一个闲来无事逛街消磨时间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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