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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整治沙漠化沙窝镇(第1页)

风沙路·归乡心

五特攥着磨出毛边的帆布背包带,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指腹蹭过背包带起球的纤维——那是这半年走南闯北磨出来的痕迹。他站在新河镇村口那棵半枯的老榆树下,抬头望了眼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风卷着枯枝败叶打在土坯房的墙头上,发出“呜呜”的响,像是要把这穷乡僻壤的屋子都压塌。转身时,帆布背包蹭到老榆树的树皮,震得几片干皮簌簌往下掉,他对着送出来的新河镇村长开口,声音里带着赶路磨出的仓促哑意:“村长,我得走了。”

新河镇村长手里攥着的粗布袋子还带着体温,里面装的炒面是凌晨就炒好的,粒儿匀匀实实。闻言他脚步顿了顿,皱纹堆里的眼睛往五特身后的山路瞟——那路顺着山根蜿蜒,被晨雾蒙着,看不见头。村长叹了口气,咳了两声才开口:“这么快?不再歇一晚?夜里走山路险,石头子儿滑,再说我那口子还在灶房给你烙饼呢,小菜都切好了。”

“不了。”五特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磕在老榆树的树根上,钝钝的疼。他伸手往怀里摸,掏出个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往村长手里塞:“这是镇上李大夫给的草药,专治夜里咳嗽的。前晚听您咳到后半夜,让婶子煮水时多添把柴,熬得稠些才管用。”

村长捏着那包草药,指腹反复蹭过油纸的纹路,油纸被体温焐得发软,里面的草药隐约透着苦香。他喉结动了动,没说啥客套话,只把炒面袋子往五特怀里塞,力道大得差点把五特撞得趔趄:“拿着!路上饿了就啃两口,就着凉水咽。沙窝镇荒得很,连个讨水的地方都没有,别饿着肚子走沙子路。”

五特没推辞,把炒面袋子挂在背包侧兜,带子在腰上绕了两圈系紧——以前走山路丢过干粮,饿了两天差点晕在山梁上。他抬手拍了拍村长的胳膊,掌心能摸到村长胳膊上的老茧,那是种了一辈子地磨出来的:“那我走了,您多保重,天凉了别总在门口坐着。”说完转身就往山路走,没回头——他怕一回头,眼里藏不住的归乡急切就会冒出来,让村长看出他心里那点“走完沙窝镇就到家”的念想。

山路是村里人踩出来的土道,前两天下过雨,坑洼里积着泥水,五特的布鞋踩进去,“啪嗒”一声,泥水溅到裤脚,很快被风晒干,结成硬邦邦的泥壳,走路时磨着脚踝,有点痒。他走得快,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山谷里撞出回音,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走。走着走着,心里那点藏不住的念想就冒了头——沙窝镇,这是最后一个镇了。

等把沙窝镇的路况摸清楚,把可能藏着铁矿的地方标在图纸上,他就能顺着山梁往下走,过了那片松树林,再绕过三道河沟,就是黑山西村的村口了。村口的老井还该有水吧?去年托人带信,石头哥说井里的水甜着呢。一想到“家”这个字,五特的脚步就忍不住快了些,嘴里轻轻念着名字:“三冬……”

他那妹妹,走的时候才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辫梢用红绳系着,哭着拽他的衣角说“哥你别去”,小手攥得他胳膊生疼。最后还从怀里掏出个刚从地里挖的红薯,红薯皮上还沾着泥,塞给他说“路上吃,甜”。现在该长到能梳大辫子了吧?不知道冬天冻不冻手,去年托跑商的老张带回去的棉线,是最软和的那种,够不够她织双厚手套?还有她总爱摸的那只小花猫,还在吗?

还有石头哥和嫂子林晚。石头哥以前是他用八张鹿皮从山外换回来的奴隶,刚到村里时瘦得像根柴火,现在该壮实了吧?他胳膊上的疤就是为了护他被野蜂蛰的,当时肿得像个馒头,石头哥还笑着说“不疼”。林晚嫂子手巧,走的时候给他缝的布鞋,针脚密得很,现在还在背包里垫着鞋底,磨破了边也舍不得扔。不知道他们的娃会不会走路了?走之前林晚嫂子刚显怀,摸着肚子笑说“等你回来,让娃喊你五特叔”,那笑容软乎乎的,像刚蒸好的馒头。

想着想着,五特的嘴角就翘了起来,脚步也轻了些,连踩在石子上的硌痛感都淡了。还有赵姨和小囤——他这次出来,最大的念想就是找赵姨的两个女儿,大囤和二囤。当年赵姨男人战死了,她婆婆嫌两个丫头是累赘,偷偷把大囤卖到了青阳阁,把二囤卖给了邻村做童养媳。赵姨知道后,坐在村口哭了三天,眼睛都快哭瞎了,每次给他写信,信纸都带着泪痕,问“五特啊,你见着我家囤囤了吗”。

前阵子在李家坳,他救了富户李家的儿子小石头——那孩子差点被熊吃了,他去救的时候时候昏迷着。听到小石头身边都丫头喊救命,才从刚发现的铬铁矿走出来,也不知道李家坳挖这个矿怎么样了!,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低头被熊吓的,只发现后颈的痣回到李家坳,丫丫洗完脸后才发现丫丫和赵姨描述的二囤一模一样。他当时心都慌了,之前悄悄用灵智核的昏迷功能读取了赵姨的记忆——记忆里二囤后颈的痣、说话时轻轻咬下唇的习惯,和眼前的姑娘长的分毫不差。他不敢声张,李家坳村长说抬熊的时候,五特说二囤,这丫丫才知道有救了!问是怎么回事,丫丫说说买来的童养媳!又和丫丫说说话,才知道大囤的遭遇,按着二囤说的地址,在青阳阁后门堵了三天,才见到窗户里左眉角有颗痣的大囤。现在姐妹俩在西镇租了间小破屋,等着他回去带她们回村——赵姨要是知道了,得高兴得哭吧?说不定会杀了家里那只下蛋的老母鸡,炖一锅鸡汤,汤里放把红枣,还会给隔壁小囤也盛一碗。

王姨的身体还好吗?走的时候王姨还能下地,就是一到阴雨天,腿疼得拄着拐杖在门口坐半天,眉头皱得像拧在一起的绳子。去年托人带回去的膏药,是县城老字号的,贴在腿上能热乎大半天,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还有小囤,那孩子淘得很,总跟着村里的小子爬树掏鸟窝,去年还摔破了膝盖,这次回去可得好好说他两句,别再摔着了……

五特越想越乱,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缠在一起的棉线,扯不开也理不清。他抬手甩了甩脑袋,把那些念想压下去——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沙窝镇还没到,铁矿还没找,修路的事比啥都重要。他从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图纸,图纸边缘被磨得卷了边,是用粗麻纸画的,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标着各个镇的名字,只有黑山西村的位置,他用铅笔轻轻圈了个圈,圈里写了个“家”字,那字写得格外重,碳笔印都透了纸背。

山路渐渐陡了起来,两边的树越来越少,先是松树,松针上还挂着晨露,后来是灌木,枝条上带着尖刺,刮得他胳膊生疼,最后连草都稀稀拉拉的,露出底下黄乎乎的土,土块一捏就碎。风也变了,不再带着山里的潮气,而是裹着沙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他把衣领立起来,遮住半张脸,只露着眼睛往前看——远处的天和地连在一起,都是灰蒙蒙的,那就是沙窝镇的方向,像块脏抹布盖在地上。

他走得口干舌燥,嗓子里像塞了团干草,从背包里摸出葫芦瓢,瓢沿上还沾着上次喝水的水渍。拧开木塞喝了口凉水,水是在新河镇打的,带着点土腥味,却比啥都解渴,凉水滑过喉咙,他舒服得叹了口气。喝完水,他又摸了摸侧兜的炒面袋子,硬邦邦的,隔着粗布都能摸到炒面的颗粒,心里踏实了些。接着往前走,脚下的路渐渐变成了沙子,踩上去软绵绵的,走一步陷半步,鞋里灌满了沙,磨得脚底生疼,比走山路难走多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爬到了头顶,晒得沙子发烫,五特的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沙子里,瞬间就没了影。前面终于出现了几个土黄色的土坯房,屋顶上盖着的茅草都被沙子埋了一半,只露出点枯黄的草梢,像是从沙子里冒出来的蘑菇。五特加快脚步走过去,走到第一个土坯房门口,推了推门——门轴早就锈死了,一推就发出“吱呀——”的怪响,像是老物件在哭,门后积的沙子“哗啦”往下掉,洒了他一鞋。

屋里空荡荡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沙子,踩上去能没过脚踝,走一步就留下个深脚印。墙角堆着几个破陶罐,罐口都裂了缝,里面灌满了沙子,有个陶罐的把手还断了,斜斜地躺在沙子里。五特往里走了两步,弯腰摸了摸陶罐,冰凉的,上面还沾着干枯的草屑,草屑一碰就碎——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连风都懒得往屋里吹。

他又去了旁边的几个土坯房,都是一样的景象:破门、黄沙、空荡荡的屋子。有个屋子里还留着个破木桌,桌子腿断了一根,用石头垫着,桌面上裂着大缝,缝里全是沙。桌上放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积着的沙子已经和桌面齐平了,碗底还沾着点发黑的东西,像是没洗干净的米汤。五特站在桌前,看着那个碗,心里有点发沉——这就是沙漠化的村子?以前这里,是不是也有大人在灶房做饭,烟囱里冒着烟,孩子在院子里跑,笑着喊“娘,饭好了吗”,像黑山西村一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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