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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第1页）

他再也无法安心授课，面对萧启涵天真的提问，常常答非所问。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原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是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每个夜晚，他独自躺在翰林院值房冰冷的床榻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凌承宇与兴儿站在一处的画面，以及那日凌承宇抱着兴儿决绝离去的背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蜷缩起身子，泪水无声地浸湿枕席。他后悔了，后悔那日的冲动，后悔那一记耳光，更后悔自己为何要将那深藏的占有欲暴露得如此彻底，将那个视他如珍宝的少年推开。可是……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啊！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如同毒液般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一晚，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寒意刺骨。顾佑明辗转反侧，终于在听到更鼓敲响三更时，再也按捺不住。一种强烈的、近乎绝望的冲动驱使着他。他要去见他！现在！立刻！他要问个明白！就算……就算是自取其辱，他也认了！他迅速起身，也顾不得更换衣物，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外罩一件素色长衫，便悄悄推开值房的门，融入了冰冷的雨夜之中。

他对宫中路径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了一队队巡夜的侍卫，身形如同鬼魅般在雨幕中穿行。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冰冷刺骨，但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将军府，见到凌承宇！

当他终于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站在将军府那扇熟悉的后门前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颤抖的手，轻轻叩响了门环。声音在寂静的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惊心。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值夜的老仆看清门外之人时，吓了一跳：“顾……顾大人？您怎么……”顾佑明却顾不得解释，推开门便踉跄着冲了进去，径直朝着凌承宇所住的“惊鸿院”奔去。老仆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

惊鸿院内一片寂静，只有主屋还亮着微弱的灯火。顾佑明站在门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脸颊不断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勇气，再次抬手敲门。“承宇……承宇……是我……”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哭腔。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很快，门被拉开。凌承宇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只披着一件外袍，衣带松松系着，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看到门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同雨中浮萍般摇摇欲坠的顾佑明时，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震惊与难以掩饰的心疼。“先生？你怎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顾佑明便如同被抽去所有力气一般，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将湿漉漉的脸深深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放声痛哭起来。

“承宇……承宇……别不要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的哭声凄楚而绝望，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恐惧、悔恨都宣泄出来。“我什么都给你了……身子、感情、爱……都给你了……你不能……不能丢下我……”

凌承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和泣血般的哭诉弄得心神大震。他下意识地环住顾佑明冰冷颤抖的身躯，感受着怀中人那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泪水，心中那点因被误解和掌掴而产生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与懊悔。

他何尝不知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对顾佑明是何等残忍的折磨？他只是……只是想让先生也尝一尝那种被嫉妒啃噬的滋味，想让他明白，信任与分寸有多重要。可他没想到，竟会将他逼到如此地步！

“先生……”他刚开口，想说些什么，顾佑明却仿佛害怕听到拒绝的话语一般，猛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慌乱地打断他：“你……你不是最喜欢……碰我了吗？”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与羞耻，“我给你碰……都给你……只要你别不要我……”说着，他竟开始手忙脚乱地撕扯自己身上那件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腰线的单薄长衫！那动作笨拙而急切，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献祭般的意味。

凌承宇瞳孔猛缩，一把抓住他冰凉颤抖的手，阻止了他这自残般的动作。“别……先生！别这样！”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痛惜。他用力将顾佑明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温暖的身躯包裹住他冰冷的身体，下巴抵在他湿透的发顶，低声哄道：“傻先生……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怎么舍得……”

“可是……可是那些流言……还有兴儿……”顾佑明在他怀里呜咽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都是假的！”凌承宇斩钉截铁地道，“我辞去伴读，是气你不信我，也想让你冷静一下。对兴儿好，是因为他无辜受牵连，我心中有愧。我凌承宇此生，心里眼里，都只装得下一个人，那就是你——顾佑明！”他捧起顾佑明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灼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诚与深情，“那些流言，我明日便去澄清！谁再敢胡言乱语，我定不轻饶！”

听到这番掷地有声的告白，顾佑明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委屈与后怕。他哭得更凶了，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凌承宇的胸膛：“你……你混蛋！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难过……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

“是我混蛋！是我不好！”凌承宇任由他捶打，低头吻去他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那咸涩的味道，却让他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再也不让先生难过了……”他将顾佑明打横抱起，走进内室，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温暖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