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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谨认得一个那边的制片人,也是中国留学生,学电影的,早年在好莱坞混得快要讨饭,后来去了赌城,几年下来已经有了自己的厂牌,那段时间正摩拳擦掌,说眼下的行情跟 2020 年那会儿差不多,花几百美金就能请到某某巨星的御用化妆师、灯光、录音、摄像,并且预言情色片行业将迎来整体品质的巨大提升。
言谨本以为只是玩笑,但后来律所的同事聚餐送她,饭桌上也有人说,这一次罢工恐怕不会很快结束,资方或许会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但复工之后的好莱坞势必哀鸿遍野,已经听说业内好多大机构在筹划裁员,而且是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裁法,有的甚至可能整家公司关停。
于是,又有人说,Jean,你的选择是对的。说他们留下的这些人是不是也应该考虑改行?或者计划再考个内华达州的律师执照,去赌城服务新客户。
言谨听着,只是笑。其实,这趟回去,有国内律所诚邀她加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让她去做国际业务的。好莱坞罢工,对她也有不小的影响。事情什么时候能有转机,谁都不知道,一切前途未卜。
吃完饭,几个人又换了个地方喝酒。
那个因为抽不到工签被裁掉的小朋友朱泽帅也在,六十天宽限期内没找到工作,已经买好机票,准备回国。还是言谨帮忙,找本科同学夏晨内推,有个红圈所北京办公室的面试等着他去参加。
朱泽帅为此担心,说:“听人家讲,从美国律所回去的人,在内资所待不满一年都会走,工作环境、人际关系完全两样。”
言谨笑,在心里问,你才在美国律所呆了多久?
忽而记起从前,那个时候从美国大律所回去内资所执业的才真是少之又少,她认识的只有一个,也曾觉得他格格不入,怀疑他能不能留下来。
但最后说出来的只是一句自嘲:“那我不更完蛋了。”
这次回国,她要去的是一个内资精品所,简直就是外企变个体户,从此自负盈亏,且不再有金字招牌傍身。
朱泽帅汗颜,赶紧说:“啊,Jean,我不是说你,你不一样。”
言谨只是笑。
几个人坐露台位子,隔着玻璃栏杆,看见大半西好莱坞的夜景。
朱泽帅接着慨叹,说:“现在再想想当初读 JD 花掉的时间和学费,简直像中了庞氏骗局一样。还有仰望了那么久的 big law大型律所,真进来走过一遭,也幻灭了。遇到好年景就是 we care about your career,一到坏年景,马上变成 we wish you a brilliant future。”
言谨听着耳熟,自己刚毕业那会儿也收到过这样的邮件,我们衷心祝愿您前程似锦!只觉世界似乎一日一变,又好像丝毫未曾改变。
眨眼之间,她年纪长起来,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但要论实实在在拥有的东西,却又好像一无所长。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又一次二十个小时的飞行之后,她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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