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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抽出鎏金板的修复照片,问:“还有件事,这张照片上的汉鎏金板,可能是和青铜币差不多时期的文物。您怎么看?”
江老拿过照片端详。赞道:“东西是好东西,不过这是显然的汉代文物,和咱们尼雅没啥关系。难不成,你觉得它哪里和尼雅有关?”
秦天不语。从外观上确是如此,但那样的老路秦允杰都已走过一遍,要想突破只有去他还没去过的地方。还是说,他走的路她仍然要去走一遍。童仲元曾说,自己看熟悉的场景是有盲区的,换个人能看出不同的信息。
她下意识看了童仲元一眼,他正翻到一页木牍。上面有两行字。
奉谨以琅玕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
她的心动了一下。这句话在她家挂了 30 来年,如同视觉的盲区,一度让她熟视无睹。后来她用母亲所刻的这句话做篆刻练习,当她握着刻刀,一笔一画将幸毋相忘刻入木牍时,才懂得入骨相思的意义。篆刻,深深刻画的不仅是字,还是自己的心。在这片木牍上,奉与春君的名字是可以在一起的。那时的她,心里有了喜爱的人,却不敢刻下他的名字,只怕每一刀都刻在自己相思上,每一笔都在诉说情深不悔。三年后,这场一个人的恋爱迎来终篇。漫长渺茫的暗恋她已走尽,彷徨心伤的独角戏已落幕。清晨的太阳照样升起,她的心迎来久违的平静。她明白她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一段无望的感情了。这样的经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她能想到的爱情就是和一个普通但正直的人过平凡的人生。她的世界太小,她把所有的冒险精神都给到了文物,它们指引着她一次次扬帆远航。那个被遗留在孤岛的躯壳里只是一个怯懦软弱的普通人。
时隔多年,她心里又有了一个人,然而她已不是当年的自己。正如奉与春君,这份来自 2000 年前的情书被证实只是一句寻常问候。动心的不是奉不是春,是读信的人。
江老也正好看到这一页,感慨道:“说是编目,其实尼雅大多出土文物并不在中国。这片木简,在民国时期就引起了轰动。以前还有人来尼雅文化馆问我致问春君的文物在哪里看。在哪里呢?在英国。”
秦天一噎,拿眼去瞄童仲元,童仲元倒是神色自若,饶有兴致地问:“在英国哪里?”
“大英图书馆。”江老回答,叹声道,“我是看不到了,你们年轻还是有机会去看看的。”
秦天这个人看似外向冲动,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 i 人。她倒替童仲元尴尬起来,恨不得立即转移话题。童仲元却丝毫不觉,又问道:“这是民国时出土的?”
江老许久不与年轻人聊这么多了,兴趣盎然地指着这行字问他。
“奉谨以琅玕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你们觉得这句问候是在说什么?”
童仲元沉吟道:“应该是相思之意。这名叫奉的男子,将美玉赠予春,让她不要忘了自己。”
“没错。所以当这片木简出土时,被当时的文坛称为来自两千年前的情书。周作人为它题诗一首。琅玕珍重奉春君,绝塞荒寒寄此身,竹简未枯心未烂,千年谁与更招魂。”
童仲元沉静未语。在秦天家看到她母亲所刻的这 14 个字时,他并未在意。或许是因为尼雅是它的发现地,或许是木牍上风蚀的痕迹,再看到这句话时,心里倒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触。
“当然,现在对这种说法是有争议的。” 江老继续道。
“争议点在哪里?” 童仲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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