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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之后,罗锦棠在京城做起了生意,一个孤女子开门面,无一日不受人欺侮,那些人当然都是陈淮安派去的。
开书店书他派人砸书店的场子,开当铺他派人砸当铺的场子,短短三年间,她当初和离时带出来的银子败了个一干二净。
那时候罗锦棠就想,徜若有一日能拦停他入朝时那二十四人抬的大轿子,自己将他千刀万刮了都不能解恨。
所以接到陈淮安的信,叫她奔赴幽州来看他时,罗锦棠借了些钱千里迢迢而来,就是准备要笑话他,羞辱他,再一刀抹了他好解仇恨的。
既人已死,还有什么话说?
罗锦棠攒了一肚子的恶气,因为陈淮安的死也无法消解,满肚子的风和雪,绝望的看着面前已死的男人。
他耗尽了她的韶华,葬送了她的一切,却连出口恶气的机会都不给她,连死都死在她的前面,要气她最后一回。
骂过了,哭过了,恨不得一脚将陈淮安踩死过了,罗锦棠卸下包袱,从中拿出一套干干净净的灰色寿衣来。
打来水替陈淮安擦干净了身子,罗锦棠替他换上那套干净的,宝蓝面,绣卍字纹的,恰合他身高的寿衣,着在身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是具体面的尸体了。
罗锦棠拿陈淮安吃过奶子的水杯舀了半杯生水,咕嘟咕嘟喝了个一干二净。
接着,她拿绳子捆起陈淮安的尸体,艰难的负在肩上,嗫嚅着唇良久,从地上捡起那半块沾了灰的馍,仔仔细细的将灰都扑的干干净净,揣到了怀中。
毕竟她在来途上早就花光了盘缠,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一餐饱饭了,犹豫了一会儿,罗锦棠背着陈淮安的尸体推开门,走入扑面而来的风雪之中,边狠狠嚼了一口那块软馍,边拖着陈淮安高大的躯体,费力的往前走着。
鬼嚎似的北风夹着雪沫子砸在脸上,又冷又寒,眼泪顿时就凝结成了透明的冰贴在脸上,可锦棠并不觉得冷,生来的苦难,为人三十年的挣扎在一瞬间散去,反而顿生一种解脱之感。
和陈淮安十三年相识,十年婚姻,情欢意浓时也曾两两发誓,无论谁先死,敛尸埋骨,奈何桥上等着彼此。
当爱情叫岁月磨的一干二净,婚姻也不过一场难收的覆水,至少还有义气。
为了义气,罗锦棠拼着死,也要把陈淮安的尸体收敛,安葬。
*
两个衙役围着炭火汹燃的火炉,嚼着拳头大,烤成两面焦香,内瓤软糯的大白馒头,喝着火边熬出来的,苦中带着些涩的砖茶,便见那瘦瘦高高的女子一边嚼着块馍,风雪寒天之中,拖着陈淮安的身子,一步一步,费力的往前挪着,似乎想要背负着那高大健壮,仿似铁塔般的男人离开这座打铁场,于那更广阔的天地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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