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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章娘子的嘴角显出凝重的弧度,群青捏紧手指,忽而道:“奴婢那夜确实在外面,也确实曾与人说话。”
章娘子嘴唇翕动,裴监作亦愕然,两人一齐看她:“谁?”
“宫教博士金公公。”
章娘子:“那是内监,怎能说是外男?何况金公公都七十多岁了……”
“是了。所以茴香没有听错,但奴婢也没有私相授受。”
裴监作搞不懂了:“你半夜不睡,和一个耳聋眼花的宫教博士私语什么?”
群青道:“回监作:一会儿面见贵主,我等需要献上给贵主的礼物。奴婢在刺绣局当差,所以准备绣片作为礼物,但掖庭宫女每人每月只领五根夜蜡,额外做活完全不够。奴婢等月上中宵,在外面借着月光刺绣,也有个私心,是为等金公公下夜值路过,让他指点奴婢针法。”
“前天夜里,终于碰见金公公,他见奴婢可怜给了指点,便是茴香听到的商议声。不信,可以去奴婢的阁子内,在桌上的针线篓子里找一个木匣,里面装有奴婢的绣片,正是奴婢这次准备呈上的。”群青说。
片刻后,木匣与绣片到了裴监作手中。他打开一瞧,不禁一默。
绣片约巴掌大小,薄如蝉翼,剪成不规则形状,可缝在裙头上,是贵族娘子中流行的装饰。群青这片以丝绢为底,绣制兰花与展翅的凤尾蝶,不知用了什么样的针法,蝶翅在阳光下有流光溢彩之效,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目光。
另一片为薄纱上的粉色合欢花,应是群青原先准备,确实不够惊艳,却也十分精巧。
裴监作将绣片抚摸来去,又对着光仔细瞧了许久,古怪地开口:“咱们掖庭内居然有这号人物?你的手艺不比尚服局差,放在掖庭内也是屈才。”
在诸宫女的注视下,群青低头:“都是金公公指点得好。”
裴监作笑笑,却并不受用:“咱们掖庭的刺绣局是什么水平,咱家不知道吗,连给尚服局提鞋都不配!鸡窝里教出凤凰来,也是奇事一桩。”
群青闻言抬头。单髻这样别无修饰的发型,对原生容貌是极大的考验,群青的五官并不惹眼,但对比其他的宫女,便能看出仪态的不同。
她身上轻薄的襦裙被风鼓动,颈线和平直的双肩,越看越能看出直竹般的不卑不亢的气韵:
“婢子四岁没入掖庭,浣衣三年、洗刷夜壶四年,方得到入刺绣局的机会。八年来没有一日不珍惜,日夜持针,不敢懈怠,只恐被调出刺绣局。掖庭是不如尚服局,但一块绣布,只有方寸大小,一个人八年只做这一件事,难道还会做不好吗?”
她的声线清亮而微微颤抖,四面一时无声,让人觉得裴监作再怀疑下去,都成了一种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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