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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容不由沉默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陆建新是做过官,管理过一方的人,他那些钱财是怎么来的不言而喻,他如何会不知道?不知道的,听到以后会觉得惊人吓人的不过是她这个一直藏在深闺里的妇人而已。
陆建新见林谨容沉默不语,明显是另有思量,便用力敲了敲面前的几案:“你不会又想减免租子了罢?”林谨容还未回答,他便疾言厉色地警告她:“二郎媳妇!你小心了!你可是钱财多得没有地方放了?没有谁家的日子好过,你再带头这样做,是要逼其他人家恨你,恨二郎,恨我,恨陆家!你若再自作主张,休怪我无情!
毅郎见他疾言厉色地斥责林谨容,吓得立即哭了起来,上前紧紧抱住林谨容的大腿不放,一迭声地只是喊:“娘!娘!”喊完了又大声哭喊:“爹爹!爹爹!”
“你干什么?吓着孩子了!有什么不能好好的说?”林玉珍忙在一旁打圆场:“阿容什么时候说过要减租?去年就免了租的,现下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若是明年再荒废了地,可拿什么来吃用?对吧,阿容?”
林谨容将毅郎抱起来软声哄着,不愿与陆建新再多说一句话。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多少都是白搭,不如不说。若是佃户全跑光了,荒废了地,富户们还能剩什么?什么都剩不下。她知道客观来说减免租子容易犯众怒,也知道她减免了也不起任何作用,但她就是不想看到陆建新那副嘴脸。
陆建新见她倔强不语,冷笑道:“传我的话下去,这些日子不许二奶奶出门,更不许传什么缄租的话下去,该收的租子一粒粮食也不能少!”
就这样吧。林谨容沉默地抱着毅郎走出去。
已是深秋,天气已然黑得早了,不过酉正时分天便暗了下来,太阳早就滑下地平线,天边只余几丝光亮,反倒衬得阴暗处更加的黑。陆缄轻轻掀开帘子探头进屋里去瞧,但见屋里黑幽幽的,灯也未点,人声也听不见半点,不由皱了眉头看向立在帘下的樱桃。
樱桃赶紧道:“奶奶从太太屋里回来后就是这样的光景,四少爷早前哭得乏了,回屋就睡着,奶奶怕吵着他,所以没传饭,没点灯。也不知二爷今日回来,只当是要明后天才能到家的。”
陆缄便挥手让她下去,自进了屋。房里黑幽幽的一片,只有廊下的灯笼透过窗纸射进一点微光,空气里带着一股女人身上的甜香味和小孩子身上的淡淡奶香,又暖又香。陆缄小心翼翼地按着记忆摸进里屋,立在了床前。
他听见帐子里传来细微的熟悉的呼吸声,忍不住轻轻掀了帐子,伸手往里探去。手先触到的是冰凉的青丝,接着又触到一张温润妁脸,“阿容…”陆缄凑近了,将自己有些冰凉的脸紧紧贴上那张脸,小声道:“你受委屈了。”
林谨容的双臂迅速缠住了他的脖子,抱着他的脖子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迅速浸湿了他的衣领。陆缄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抱住她,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小声道:“莫哭,我回来了。”
林谨容靠在他的胸前,哽咽着道:“二郎,一定会乱!非乱不可!”
“不怕,有我在。”陆缄适才已然听芳竹、春芽、韩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再加上路上的所见所闻,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对于林谨容的担心,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忧虑,却不肯再说给林谨容听,平白增加她的忧虑,只含了笑道:“先起来洗脸吃饭,我们慢慢地说。看,毅郎都给你吵醒了。别吓着他。”
林谨容回头去瞧,果见毅郎侧着身子趴坐在她身边仰着头看着他夫妻二人,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小眼睛微微闪着光。林谨容不由羞红了脸,“哧”了一声,低声骂道:“这坏家伙,醒了也不吱声。”
陆缄轻笑一声,伸手去把毅郎抱起来,低声道:“他已经够乖了。”毅郎小小软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将手牢牢抱紧他的脖子,轻轻喊了一声:“爹爹,你回来了。”
陆缄心里顿时化作了一汪春水,将嘴唇贴在毅郎的头顶上摩裟片刻,轻声道:“是,爹回来了。毅郎乖不乖?”说了才发现自己每次隔短时间见着毅郎,问的都是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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